1992年7月11日,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党和国家的卓越领导人,中国妇女运动的先驱邓颖超同志与世长辞,享年88岁。今天,是邓颖超同志逝世28周年纪念日,祖国网编辑整理了周秉德所著的《我的伯父伯母周恩来邓颖超》一书中的部分内容,来表达我们的追思与怀念之情。
进入90年代,86岁高龄的七妈基本在轮椅上度日,精神容易紧张。1991年3月30日我去看望她,七妈这时身体已很虚弱。我将她的办公桌及床铺拍下了照片。
在她办公桌上的部分情景:一张张学良与侄女张闾蘅的合影。几份报纸,其中有一份《华声报》,这个华声报社是我当时所工作的单位。看来七妈也牵挂着我的《华声报》啊!似乎我已感到这是最后的留念了……
1991年7月,她因高烧肺炎住进北京医院,院方下了病危通知。我和妈妈王士琴、妹妹秉宜赶到医院看她。病床上的七妈极度衰弱,骨瘦如柴。医生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不能吞咽,无法进食,也无法用药。曾经给伯伯做过手术的吴蔚然大夫,提出为七妈实施一项特别的手术——造一个胃漏。这个手术成功了,于是延长了七妈一年的生命。
后来我去医院看七妈时,她告诉我,她曾经瘦到77斤,现在82斤,有进步了。“手术是在我不省人事时做的。如果我醒着,就不让医生做了。”七妈还挺幽默地对我说,“现在我不能吃,也不能喝,嘴都换了地方了。”
后来有一段时间,七妈恢复得不错。我去看她,用轮椅推着她到处转转,散散步,聊聊家常。想起往事,她的记忆力还很好,在病榻上她还关心着别人。我的婆婆有一段时间生病也住在北京医院,七妈惦念着,要我带话给她:“你和奶奶说,我们是同病相怜,都没有丈夫了,是孤老太婆,要互相关心。”并请她的医疗组长去了解和关照我婆婆的病情。
1992年3月7日,我在七妈住院的病房内,拍下了几张照片,没想到竟成了最后的留念!
到了1992年夏天,她的病情开始恶化,又经常处于半昏迷状态。我去探望,秘书们说:“大姐坐轮椅的时间少了,躺着的时候多。”她一清醒过来,就要听秘书们读邓小平南行的报道。她爱听,听了40分钟也不累。这是七妈一辈子的习惯,她毕竟是职业革命家,一位政治老人。即使在半昏迷中,她仍关心国内外大事,不失职业革命家的风范。
1992年6月23日早晨,七妈的秘书高振普给我打来电话,说22日晚上7点多,七妈突然呼喊:“秉德,秉德!”高振普说:“我打电话让她来吧!”七妈轻轻地回答:“那就太麻烦她了。你告诉她,我快要不行了。”
七妈有预感!我急忙来到北京医院,伏在七妈的耳边向她问好,并转达亲属们的问候。她说:“唔,秉德,你好,都好,都好吧!”她说话很吃力,我明白她的意思,她在问候我们这一大家子亲戚。从那天以后,每星期二我都去医院看望七妈,我知道她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经常处于昏睡状态中,我和她说说话,她睁开眼,过一会儿又闭上了。我摸摸她的手,她攥攥我的手,只能在这无言的交流中,传达我和七妈依依的亲情。
7月7日,我带了两箱软饮料和一些纪念品到医院去,感谢秘书们和医护人员。我先去看七妈,她闭着眼睛,我叫她,她“嗯”了两声,还想睡,我就坐在屋角的沙发上和护士们聊天。我说:“你们工作这么辛苦,我和我们全家都感谢你们。你们替我们大家尽了孝心。我带了些饮料和纪念品,你们大家随便用吧。”未想到的是,这时突然听到七妈说:“下次别……了!”我没听清楚,赶忙走到她身边问:“是不是让我下次别来了?”“来!别带东西了!”她说话声音挺大,显然鼓足了力气。我很心疼她这么用力,也很奇怪,她怎么知道呢?平时凑在她耳边大声嚷嚷也都听不清楚,我小声说话,她却听到了。我很不安,又让七妈操心了。
果然,七妈不仅当面嘱咐我,第二天又托季大夫打电话来:“大姐今天挺清醒,说秉德昨天带什么东西呀,你给她打电话,下次不要再带东西了!”唉!我的七妈呀!
7月10日上午,我刚到办公室,电话就响了。季大夫通知我:“今天情况不好,病危告急。”我赶到医院时医生们正在会诊。七妈心力衰竭,呼吸很慢,还有低烧。她一直在昏睡之中。我在那儿守候了一天。我出席了专家们的会诊,看着他们抢救,到晚饭前症状有所缓解。我准备走了,到七妈的床边,问她“疼不疼?”她说“不疼”。我请她睁开眼睛,她睁一睁,又合上了。这是我和七妈最后的一面!
7月11日凌晨6点多,我接到告急电话,赶快骑车6点50分赶到医院。一进走廊,就看到走廊上原先所设的隔断已经全部撤掉,大敞其门。我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人来人往,卫生部长、医院院长率医护人员还在抢救,江泽民、李鹏等中央领导同志接到通知也都赶来看望她最后一面,准备着向七妈告别。7点15分,抢救措施停止,七妈的心脏停止了跳动。7点40分,开始在病房里告别,摆上了鲜花。我一面强忍悲痛,一面还要承担着向亲戚们报丧的责任……告别延长到上午10点钟。
10点钟,当七妈的遗体从病房推送到太平间时,一位老师傅和两个护士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轮车。我赶上前来,和他们一起推车,抚摩着七妈体温尚存的遗体,心中默默地说:“让我和七妈再走最后的这段路程吧!”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10年前的7月11日,七妈向我和秉均交代了她的后事。10年后的这一天,她却与世长辞了!……
1992年7月18日,在天津海河送别了伯母骨灰之后,7月19日是周日,母亲带领我们全家又来到了西花厅,重温与伯母相处的岁月。
七妈生前留下遗嘱,骨灰不保留,撒入她第二故乡天津的海河。7月18日在天津海河“新海门号”轮船上,举行了隆重肃穆的骨灰安葬仪式。当轮船行驶至海河口时,汽笛长鸣,河水滔滔。我含着眼泪把一捧捧的鲜花瓣,随着七妈的骨灰缓缓撒下。花瓣追逐着波浪我永远地送走了可敬可爱的七妈。
1949-1976年我和伯伯相处26年。
1949-1992年我和七妈相处43年。
如今,伯伯已经离开我们40多年,七妈已经离开我们20多年。照片可以发黄,记忆却不曾淡去,时间愈久,二老的风骨音容愈加清晰。每当凝视这些老照片,忆及这些旧事,作为后人的我们,总能汲取前进的勇气和力量,并在纷繁的时代中给自已一份固守和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