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点的查干湖,冬日西沉,47岁的“鱼把头”陈立军在坚实的冰面上开着拖拉机,拉着千余米的渔网驶向次日捕鱼地。对陈立军的家族来说,直接从事传承千年的查干湖冬捕活动也已近百年。
每年冬至后到春节前,是吉林省松原市查干湖渔民大规模冬捕作业的黄金时间。经过千年发展,源自古老的渔猎文化的冬捕已从单纯的生存需求逐渐过渡为生活需要。如今,查干湖冬捕奇观已被确定为中国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查干湖冬捕成为驰名中外的生态旅游品牌。
冰面上,白茫茫的雾气让人看不清方向,循着“咔、咔、咔”的声音望去,慢慢可以看见一根铁锥在不断敲钻冰面。这里没有高科技定位仪器来确定鱼在湖中的位置,判断在何处下网靠的是“鱼把头”的功力。
零下30摄氏度的天气,站在结冰厚度超过50厘米的湖面上,首先要克服的就是极寒环境的考验。渔民们齐声喊着号子,用长杆沿着冰窟把渔网输送至水里。七八个小时后,在清脆的扬鞭声下,8匹马喘着粗气拉动绞盘,渔网一寸寸从冰窟里浮出水面——数万斤鱼也连蹦带跳地“上岸”了。
这样的冬季冰雪捕鱼,是吉林省松原市前郭尔罗斯蒙古族自治县一种传统渔业生产方式。早在辽金时期,查干湖冬捕就享有盛名。
不过,这项古老的技艺险些失传。20世纪六七十年代,受天气干旱、掠夺式捕捞等因素影响,查干湖面积从几百平方公里锐减到几十平方公里。“盐碱土刮人一脸、鱼苇绝迹,湖底碱土飞扬。”陈立军的父亲陈国文回忆道。
尽管陈国文18岁开始学捕鱼并很快显露出独特的天赋,但面对“旱湖”他也难有用武之地。为了生计,渔民们把河道内的水盛出来,熬盐、熬碱卖钱。那时候,陈国文每月仅32.5元的工资,要养活5口人,一家人经常要靠水煮土豆来填饱肚子。
曾经“棒打狍子瓢舀鱼”的水草丰美成了传说,湖畔人家深深体会到失去一湖清水的痛楚。痛定思痛,1976年当地政府下了决心:引松花江水复活查干湖!
陈立军回忆,当时曾调动8万多名干部群众战严寒、斗酷暑,硬是用锹挖肩挑的方式修成了全长53.85公里的“黄金水道”,松花江水流进来,小水泊变回了大水泊。
然而形势好转没几年,又出现新的困扰。靠自然增殖,渔业无法持续发展,夏季满湖都是渔网,冬季凿冰打冬网,掠夺式捕捞让查干湖一度失控。
为避免“旱湖”再度出现,1992年至1995年,查干湖开始“投放鱼苗,封湖三年”,以恢复查干湖渔业资源。这三年间,陈立军经常去外地打工。
三年后,开湖了,陈立军回家观看出网场面。当拽出第一网时,他被惊呆了——硕大的胖头鱼扑腾直跳,他回忆说,自己的“心脏也兴奋得嗵嗵直跳”。封湖三年后“开湖有鱼”,渔民们开始重操旧业。而查干湖渔场也开始实施保护性捕捞,渔网网眼由1寸改为6寸,使渔民捕鱼时必须“抓大放小”。
2007年,经国务院批准,查干湖成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查干湖人在这里植树造林、退耕还草、保护湿地生态系统。如今,丰水期查干湖总面积达500平方公里、年均蓄水量7亿立方米。
12月28日是查干湖第十八届冰雪渔猎文化旅游节开幕的日子。四面八方游客将湖面的年度人气推向了高潮。除了看冬捕、吃炖鱼、住民宿,今年景区内还增加了冰雕景观带、雪地游乐园等设施,令游客流连忘返。去年冰雪渔猎文化旅游节期间,这里吸引游客140万人次,今年有望再创新高。
湖越来越美了,鱼越来越肥了。“不仅自家收入增加了,邻里乡亲腰包也鼓了。”陈立军感慨,查干湖环境好了,也吸引了更多年轻人返乡。陈立军的儿子陈尧今年25岁,毕业于哈尔滨生物科技学院水产养殖专业,毕业后实习单位希望他能留下来,但他选择回到家乡,如今在湖边的渔场从事市场销售工作已近4年。
眼看新年就要来了,陈立军希望儿子能娶上个好媳妇,生个好孩子,让传统渔猎文化一代代传承下去。“希望咱们查干湖‘年年有鱼’,好日子‘年年有余’。”陈立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