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1980年,可说是伴随着改革开放进程的脚步成长起来的一代。
印象中,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伊始,人们的生活物资还相当匮乏,信息获取的渠道也很单一。那时异地的日常联系主要靠写信,遇到突发急事就要去电报大楼发电报。1986年,姨随姨夫去美国定居,三年后,姥姥也去了美国生活。那时,一封信从寄到收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就靠着这一个月一往返的信件保持着与家人的联络。
我家在一楼的楼道墙壁上钉了一个信箱,高度刚刚好到我的眼睛处。每天放学回家我都要顺着上面的信箱口往里看一眼。如果有信在,我都兴奋得心像要跳出来似的,一口气跑上楼拿出钥匙再下楼取信。如果好一段时间看不到信件,全家的心情好像都被地心引力给坠住了一样,每一天都过得很漫长。
为什么不打电话呢?一方面我们没有电话,另一方面,高昂的国际长途话费,真的是打不起。对于从通讯不便利年代过来的人,电话,是心中抹不去的记忆。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电信基础建设还没起步,基本没有电话线通往居民家,只在一些公家单位的办公室设有固定电话机。姥姥去美国几年后身体日渐虚弱,住院后被查出了癌症。当时我们全家彻底蒙了。想看,看不到,想去,去不了。为了解姥姥的情况,我们再也等不及那十天半个月的信件,就和姨约好时间,我们到妈妈厂里的电话旁等姨打来电话。
后来,我们家成了最早一批安装固话的家庭。那时我在上小学,家有海外亲戚,还安装了电话,我家也成了同学眼中特别“豪气”的家庭,自己内心也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傲娇。但那时并不知道家庭背负的压力。
在九十年代,电话的安装是收费的,安装费四千五元左右,还得托人找关系。虽然有了电话,但妈妈每次都是等姨来电,却一个电话都不敢往外拨。我问妈妈你为什么不给姨打电话,问问姥姥怎么样啦?你就不想姥姥吗?你就不牵挂姨吗?每次妈妈都会无奈地说“电话费太贵,打不起啊!国际长途话费一分钟就要38元。”小时候,我对钱没有概念,总觉得贵就少说几句呗。长大后才清楚,那时,妈妈一个月的工资才一百多元。全家一个月的收入都不够说上几分钟的话。
后来,话费基本还保持在原有的状态,但九十年代后期通讯手段已经开始变得多样化。BP机、大哥大的问世让人们可以随时随地接收信息。自此,通讯业发展好似被按下了快进键,手机的普及率和更新换代速度不断被刷新。人们获取信息的及时性和有效性大大提高。
但这样的好时代,姥姥没有赶上。姥姥去世后,我们和姨又恢复了信件联系,偶尔姨会打来电话聊聊天,而我们依然只是等电话。姨有时也委屈地说自己身在异国,没有人联系她,关心她。每次听到这些,妈妈的内心都是酸楚的,愧疚的。作为姐姐,她何尝不想在妹妹最难的时候帮她一把,在妹妹生病的时候照顾她一下。但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爱是需要能力的。而那个时期的我们真的是无能为力。
由于联系得少,偶尔接到电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从何说起。
自2000年以来,网络技术开始取代传统的通讯手段。有了微信、语音、视频,即便身在异国他乡,也可以轻轻松松和家人、朋友“见面”。以前我们拿起电话抓紧时间和家人嘘寒问暖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妈妈现在已经是快七十的人了,依然认真学习和熟练使用网络视频聊天工具。在那个落后的年代,我们错失了太多,现在有机会要补回来。我和妈妈再也不用等电话了,现在我们随时给姨发信息,可能是一段笑话,可能是一张全家福,也可能是猫猫狗狗的萌照。晚饭后,通一通电话,谈谈工作的事情,唠唠生活的烦恼。
通讯技术的发展让大大的世界变成了小小的地球村。即使你一人孤身海外也不会觉得孤单,看看镜头里的家人,仿佛就在对面。也许今天的日子对你来说还有很多不满,但回看三十年前的中国,今天我们过上的不正是当年我们向往的生活嘛!(王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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