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战火纷飞时,运送物资的战士曾挑着一副担子,一头是电台,一头坐着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那小孩便是在抗日烽火中降生的年幼的粟戎生。在扬州的外公很欣赏女婿粟裕的军事才能,故给外孙起名为“戎生”,粟裕对这个名字也非常喜欢。而婴孩时的戎生就已经开始跟随部队过上风雨飘摇的行军生活一直到全军胜利。粟戎生在人生道路上的最初经历,已经预示了他日后金戈铁马的军人生涯。
而作为粟裕的长子,粟戎生从军45年,从士兵升到中将,最后升任北京军区副司令员。
他说话干脆,决不拖泥带水,个性甚至有点倔,是典型的将门虎子。
粟戎生
父亲严格教育铸就坚毅性格
回忆起那个身经百战,战功显赫的大将父亲粟裕,粟戎生摇摇头说自己的军人生涯比起父亲来根本不值一提,但父亲对他从小的严格教育至今依然记忆犹新。粟戎生刚满3岁,粟裕与夫人楚青就带着他去河边游泳,父亲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竹筒,塞给孩子说:“抱紧了,跳下去!”3岁的粟戎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父亲猛地抛进了水里。这可把小戎生吓坏了,他大声呼救,而父亲却在岸上喊:“不要怕,自己游!”因为抱着竹筒,粟戎生勉强浮在水面,手脚忙乱地扑腾着。母亲在一旁急得上火,责备粟裕说:“你真是的!就不怕淹死他吗?”粟裕说:“就是要把他扔进水里,要不老是学不会。你看怎么样?不是也没淹着吗!”
父亲还在粟戎生孩提时制定了严格规定:吃饭绝不可挑食,而且速度要快;夜行军不可啼哭,饥寒时不可抱怨叫喊,否则会遭到父亲的厉声呵斥。儿时就有随军经历的粟戎生在严格的训练下成长,铸就了坚韧的性格和顽强的意志。粟戎生感慨道:“父亲在十几岁时亲眼见到旧军队如何欺压百姓,上学的时候还同旧军队发生过冲突。父亲很痛恨反动统治的黑暗,痛恨旧军队,那时,他立志要带出一支为百姓做事的军队,于是苦练本领,学骑马把右手小拇指摔断过。所以我长大之后很理解父亲当时为什么这样严格要求我,他也希望我能从小立下志向投身解放事业。”
粟戎生与家人
粟戎生回忆说,从他幼年开始,到他当学员、排长、连长、团长、师长,军长......在不同时期他都铭记着父亲对他的严格要求。从哈军工毕业之后,他被分配到抗美援越的云南一线,从战士到排长一干就是五年,艰苦的军旅岁月把粟戎生磨练成一名坚毅的军人。
粟戎生当了连长之后,父亲又教他如何去带兵作战,包括如何研究地形地图这些事情父亲都会一招一式地指点他,把自己在长年战争生涯中的宝贵作战经验传授给儿子。父子之间的谈话也总是离不开军事话题,常常在闲聊中,父亲毫无预兆的“出题考试”随时会冷不丁地冒出来,检验儿子的军事能力是否过硬,比如:“要是你带的部队被敌人包围了,这时候应该首先考虑哪些问题?摩托化部队在公路的行军途中要是被敌人空袭,汽车的爆炸引起公路堵死,影响了部队机动你该怎么办?”
粟戎生对父亲这种见缝插针式的教育非常感激,他说:“尤其是我在部队中担任重要职务的时候,更加深刻体会到爸爸那时对我的培养有多么的重要,很多难题因为平时的知识积累变得没那么复杂了。”
工作作风严谨
2005年,15个国家的27位外国军事观察员观摩我军两支部队对抗演习。演习结束后,粟戎生将美国、以色列、新加坡、俄罗斯等国军事观察员的评价攥在手里,看得很珍贵,因为上面记录着外军对我军训练的看法。人家讲我们的优点,他卷起来不怎么看;但对外军观察员指出我军的问题,他却专门打印出来反复剖析研究,掰开揉碎过不知多少回。
粟戎生当军区副司令员7年,主要分管训练。他几乎每年都在大漠基地抓实战演练,先后组织了数十场对抗演练。每次演练结束,他都要抓住问题不放,点名批评。谁不服气,好,他让人将战场监控的录像一帧帧回放,逐个讲评演习中暴露的问题。
一次演练中,一位坦克驾驶员因为车内协同不好,在从驾驶窗口探出身体向外观察时,被转动的炮塔挤伤。粟戎生抓住这起事故大做文章:“是我们训练多了,还是训练少了?全车协同是最基本的一种协同。我们张口‘一体化’,要和空军、海军去协同,车里4个人都没有协同好,怎么‘一体化’?平时协同不按战时要求练,炮口从来不打、不瞄,都是用固定机固定住的,所以驾驶员和其他人可以随便乱爬、乱钻,稍稍按照作战要求来练,结果就因为平时训练协同不严格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有一句话说得好,训练场没有批评,战场就没有胜利。
粟戎生还特别关注如何打赢未来高技术局部战争问题。在当军长时,他就曾组织研制出一套能联通所属团以上部队的野战指挥自动化系统,获得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他还和大家一起研究高技术条件下人民战争的打法,提出要以土办法对付高科技、以灵活的战术对付高科技。
粟戎生认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多数人都不会在部队干一辈子,但必须看到,部队战斗力的生成、保持、提高是一代一代人像传接力棒那样传下来的,部队的光荣历史、好的作风都是若干代人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如果我们这一代不去考虑发展提高部队的战斗力,不去保持和发扬光荣传统,那么到将来打起仗来就晚了。他一再说,作为一个军人,应该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责任,随时做好带部队去打仗的准备,并把这个打仗的本领一代一代传下去,保证一旦需要的时候,我们这支部队在战争中能够稳操胜券。
粟裕与儿子粟戎生(右)、粟寒生在一起
粟戎生清楚的记得父亲粟裕的“文房四宝”,这也是父亲一生最爱保存的东西——枪、地图、指南针和望远镜。粟戎生说:“就连一个非常陈旧简陋的硬壳指南针,只比5分硬币略大一点,他也当宝贝收着。父亲的卧室里,四面都挂满了地图,门的背后还挂着一张台湾地图。”“世界上哪里发生了动荡,父亲就挂哪里的地图。他自己喜欢看,也要求我多看。他常说,看地图、看地形是军事指挥员的必修课,地图不仅要看,而且要背。在战争时期,每到一个地方,父亲都要亲自勘察地形,做出紧急情况下的处置预案。所以,他所带的部队,即便在突发紧急状况时,也很少受到损失。”在工作实践中,粟戎生慢慢悟出了父亲给他反复讲述的“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道理。
爱枪成为粟家传统
粟戎生和父亲粟裕有个共同的特点——爱枪出了名,枪法也好。五岁时,粟戎生得到的人生第一件来自父亲的礼物便是一把小手枪,父亲对他说:“好好学,长大后就当兵。”粟戎生说:“那可不是什么小孩子玩的玩具手枪,是从地主家缴来的真枪,只不过射程很近。”兴奋地拿着小手枪四处比划的粟戎生果真从那时起就没再脱离过对兵器的迷恋。在他当第24集团军军长时,只要下部队,有一个不变的科目必定是跟师长、团长和旅长们比试枪法。粟戎生说:“和这些带兵的人比试,并不是为了比出枪法的高低输赢,而是要让他们知道差距的存在。因为我的枪法非常准,能比过我的人极少。他们总比不过我就永远不会忘记练习。想想看,要是师旅团长们都常常出现在训练场上苦练,那还能不带动部队的训练士气吗?我给不少部队都上过射击课,讲完了就立即比试枪法。随便他们选什么人,一般都打不过我。”
粟戎生除了精准的枪法之外,陆军部队的地面武器他差不多都玩得熟练。他说:“爸爸为什么在我五岁就送我小手枪,他是要教我爱枪,要我热爱军人生涯,培养军人的气质。”
粟戎生回忆说:“我这么爱枪,受父亲的影响太深了。战争岁月里爸爸枪不离身,成了高级指挥员之后,他腰里也总别着一把左轮手枪。全国解放以后他仍然保持着对枪的爱好。在战斗中缴获的枪、军工厂制造的枪、外国代表团赠送的枪他都保留了好几支。爸爸一有空还会带我们去实弹射击。有一回,他嫌靶太大,把一根树枝插在地上,上面顶着半个乒乓球让我和弟弟打。我弟弟是区射击代表队的队员,但几十米外打这么小的东西还是第一次,结果弟弟和我都没打中。爸爸笑了笑,接过枪压上子弹迅速瞄准,第一枪就击中目标,我们当时都看呆了。爸爸对枪有种特殊的感情,各种类型的枪他都打过,而且很熟悉性能。爸爸对枪非常爱惜,有一次我擦他的一支狙击步枪时把瞄准镜给取下来了,他把我狠狠批评了一顿。后来耐心跟我讲了这对射击精度的影响。”
粟裕将军
“而父亲爱枪,不等于他的思想滞留在小米加步枪的阶段,也不仅仅是对过去战斗生活的感情寄托。”粟戎生回忆说,有一次部队开始装备一种新型步枪,父亲对他说:“这种枪目前还不太适合我们部队的情况,射速太高,弹药供应有困难,现在的后勤保障能力跟不上。作为指挥员,要教育部队熟识枪的构造性能,让部队学会节省弹药。”粟戎生后来查对了很多数据,不由对父亲的话心服口服。按这种枪的射速,一个战士带的子弹只够打两分钟,如果处在后勤供应困难的情况下,确实会对战争造成不利影响。
粟戎生回忆说:“爸爸就是这样,直到晚年还时刻关注着现代战争,为国家的安危而枕戈待发。”
生活不改军人作风
参观粟戎生的书房和卧室时,你会有误入军事博物馆兵器展示厅的感觉。举目之下,尽是军用水壶、望远镜、武装带等野战军装备。走进客厅,四面白墙之外家具陈设都极其简单。但在那简单的蓝布沙发后面,有着让这个简朴客厅最惹人赞叹的整整一面墙,粟戎生那面墙上精心设计了一个以军徽为背景的隔断,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枪械弹壳、飞机坦克和火箭导弹等各式各样的军事模型。
此外还有粟戎生不同军衔时在部队里的照片,有他年轻时拿着望远镜光着脊梁在猫耳洞里的照片,有他当连长时骑着高大战马的英姿,还有他穿着迷彩野战衣指挥部队的训练照。最让人难忘的是在客厅靠窗的一角竟还搭着一顶军用帐篷,里面铺着整整齐齐的标准军用卧具,帐篷前还放着一双野战军的专用胶鞋。他笑着说:“这是我在家里的地铺,时不时就睡上几次,像回到了部队里的军旅生活,睡得比软床上更舒服!”
客厅里挂着一张画,画中有森林和小溪,一片自然风景。但粟戎生冲着画中央伸手一拉,竟出现一组活动式柜子,柜子向两边移开,里面是他的军事书籍收藏。他颇有几分得意地说:“这个书柜也是我自己设计的,既节省空间,隐蔽性又强。”
尽管房子的主人在退休后总是一身普通便装,却依然无法掩盖他身上强烈的军人气质,房子里的陈设和物件仿佛形成了一个磁场,浓烈的军旅气氛让人觉得在这里除了军事话题之外,别无可谈。
在粟戎生的军事生涯中,从南陲到北疆,每当他踏上新的征途时,父亲粟裕大将所写的那首深沉激昂的《老兵乐》总是能响在耳边:“半世生涯戎马间,征骑倥偬未下鞍。爆炸轰鸣如击鼓,枪弹呼啸若琴弹。”
如今已退休的粟戎生时常翻看地理旅游类的书,他想趁现在身体还行,好好地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他还爱在闲暇的时候打打枪,或者游泳锻炼身体。而学工出身的他总喜欢动手摆弄东西,粟戎生笑着说:“那时雷达、导弹出了故障我就常常自己修。现在家里什么东西坏了,拿到街上修不好,拿回来我再修,全能修好。一出门逛街总是要淘些稀奇古怪的工具回来过瘾。我妹妹让我干脆开个修理铺,说我总能把死马当活马医。这建议很好,值得考虑。”(文/文 珍)
(责任编辑:黄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