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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军人都有两个“家”

2021-02-08 17:04 来源:解放军报

  “我的家乡在黑龙江,北斗星下面就是我的家”
  山间积雪未消,时有被积雪压倒的树枝横亘眼前。脚下的路,要比以往难走得多。
  2月3日,立春。四级军士长黄哲早早起了床,开始做巡查阵地的准备。“新春要有新气象。”每年春节前上山巡查,这位老兵格外重视。
  黄哲带领巡逻队伍出发了。雪地里,战友们深一脚浅一脚,嘴里呼出的热气凝结成细小冰晶,一层层覆盖在面罩上。
  高原寒风凛冽,望着眼前白茫茫一片,黄哲想起湖南老家的山。当兵前的那个冬天,他和哥哥爬上山巅,眼前还是一片葱郁。
  不同地域,山的景致完全不同。守山的滋味也不一样。
  在湖南株洲,黄哲的家挨着山。家中的三间平房位于山脚下,黄哲一家人靠山吃山,喝的水、烧的柴都是大山的馈赠。孩童时代的黄哲眼中,这座山是他和哥哥童年的“百草园”。
  山间雾气环绕,十分清幽。上了中学,黄哲每天放学回家,写完作业,母亲会让哥哥带着他,上山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采山蘑、捡柴火,打猪草。
  村子里,小伙伴们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比赛看谁第一个爬到山顶。站在山顶,黄哲看过壮美的日出、绮丽的日落,也看过缭绕的雨雾,“山里四季景不同,山也有山的性格。”
  21岁,在株洲读完大专,黄哲有了走出去看看的想法。毕业前夕,校园里“当兵光荣”的横幅吸引了他,他应征入伍。
  新兵下连也是一年的春节前夕。汽车一路上山,穿过一个小镇,路边积雪中还能看见人们刚燃放过鞭炮的残屑。
  随着海拔升高,周围开始变得荒无人烟,黄哲的心也越来越失落。“刚离开一座山,又进到了一座更深的山。”隔绝了繁华和喧嚣,与家乡的山相比,这里异常寂寞。
  “我开始有些想念家乡的山啦……”下连半个月,黄哲在电话中和母亲说。父亲抢过电话对他说:“你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娃,你不适应谁能适应?”
  要想适应军旅生活,首先要守好这里的山。入营不久,连队组织巡查阵地,他主动报名申请参加。连长告诉他:“你守护着山,山也守护着你。守好了山就是守住了阵地。”
  新兵上哨,裹着厚厚的军大衣,黄哲冷得直打寒战。那时,还没建岗亭,站夜岗是个“苦差事”。冬天雪大,执勤下哨,人都变成一尊“雪塑”。
  第一个月站夜岗,带哨的四级军士长武兵兵告诉黄哲:“黎明前天幕上,最闪亮的星叫启明星,它为迷途的人指引方向。”每次站哨,看着天幕中的“眼睛”,武兵兵会和黄哲聊起连队的故事,也会聊起自己的家乡,“我的家在黑龙江,北斗星下面就是我的家。”
  望星看天,解思乡之情。这是黄哲成了老兵才悟出的道理。
  退伍前那一年,武兵兵把自己手绘的一本星座图和巡逻图交到黄哲手上。这位四级军士长把16年守山岁月凝练成一幅幅图片、一条条路线、一句句叮嘱。
  接过本子,黄哲鼻子一酸,感到肩上沉甸甸的。
  那天离队,所有战友都来为武兵兵送行。武兵兵含泪和战友道别,转过身,他面向大山凝望了许久。
  那年春节假期,黄哲接到武兵兵从黑龙江老家打来的电话。
  黄哲想起,上一个春节还跟班长一起站岗,眼睛不知不觉噙满泪水。“咱们军人都有两个家,家乡是家,连队也是家。想明白了这一点,过年才能不想家。”武兵兵在电话中告诉黄哲:“咱们守在离家那么远的地方,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小家和祖国这个大家吗?”
  把大山当成家,黄哲像老班长一样,在这里一守就是十几年。2017年,他认识了一个心仪的女孩。2019年夏天两人登记领证,他始终没有让妻子来队探亲。
  妻子从小在城市长大,黄哲担心她来了,看到他守防的地方这么艰苦,说不定两人“说吹就吹”了。
  但她接受了他的选择。转眼大半年过去了,这个春节,黄哲不能回家探亲。巡逻归来,他来到连队的来队家属房,给妻子拨通了电话:“等山上的雪化了,春暖花开的时候,你也来我们这山里看看。”
  黄哲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来队家属房,“明年这里一定会是一派温馨的团圆景象。”想到这里,他心里的一颗“花种”已经扎了根。
  “山上的石头就像家的围墙,每一块都代表一种守望”
  一个难得的好天,吃过午饭,四级军士长朱春波把自己的“宝贝”搬到宿舍外,在阳光下认真擦拭一番。
  朱春波的“宝贝”,其实是山上最寻常最不起眼的石头。每次上山巡逻,他都会精挑细选,带回一些石头。作为连队文书,他还给每块石头起了名字,记录下收藏日期。
  顽石有灵,可以寄情。多年前,朱春波和妻子钱泉刚认识,那时连队条件艰苦,一封信从高原到老家云南能走半个月。
  春节过后,是钱泉的生日。朱春波像往年一样,从山上特意捡回了一些彩色的石头,放在一个罐头瓶子里。等营部送物资的车上山,他让战友把这瓶五彩石带到镇上,寄给在云南老家的钱泉。
  新春将至,营院里挂起灯笼,空气中弥漫着年的气息。
  休息时间,朱春波拿起电话打给钱泉。3岁的儿子城城抢过电话:“爸爸,妈妈要过生日了……”城城身后的置物架上,几枚彩石“一字排开”,那是朱春波寄给钱泉的生日礼物。
  这些年,钱泉带着孩子在云南红河老家生活,一家人聚少离多。当朝夕相伴成为奢望,朱春波和钱泉已然习惯了用电波为彼此守望。
  2006年,朱春波从云南当兵来到连队。几天后,上山巡逻归来,他的心动摇了,“这里的石头不比南方灵秀,这里的水土也不如南方养人。”
  他开始想念家乡红河的喀斯特地貌,溶洞里一根根造型奇特的钟乳石……
  那几年营区开展绿化工程,官兵们在石缝中刨坑种树。大型机械无法上山,他们只好“锹挖手刨”。当时朱春波的双手都打了水泡。这让他对这里坚硬的石头更多了几分怨言。
  一次,朱春波的老班长衡培智带着新战友给营院的“扎根石”描红。朱春波心不在焉地画了几笔。衡培智的“无名火”蹿上来,禁不住厉声批评了他。
  被班长当众“敲打”,朱春波越想越难受,当晚翻来覆去压床板。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衡培智。他悄悄把朱春波叫到一边,为他讲述了“扎根石”的历史——
  当年,连队撤离老阵地。面对守了几十年的大山,官兵们潸然泪下。临行前老兵们把几块朝夕相伴的石头带到了新营区,寓意永远不忘光荣传统,坚决守护每块阵地。
  某种意义上,“扎根石”也是“精神石”。衡培智说:“传承精神,需要一代人一代人的努力。”
  翌日清晨,朱春波起了个大早。出完早操,他重新找来了颜料,给所有的“扎根石”描红。
  在连队,石头是坚守的见证。官兵休假归队也会带回一些石头,“家乡石”伴着“扎根石”,侧耳倾听,极目远望,他们仿佛看到了家乡的山,听到了山上的风声。这一刻,远方的家和身边的“家”,是这样的近。
  2016年夏天,钱泉第一次来连队探亲。周末,朱春波带着妻子到山间河边散步。溪流潺潺,水中石块已经被打磨得没了棱角,他俯身捡起一块放在钱泉手中:“山里的石头有灵性,以后你想我就跟它说吧。”
  “山上的石头就像家的围墙,每一块都代表一种守望,代表战友们守护的山河。”就像当年老班长为自己讲述“扎根石”的故事,如今,已是班长的朱春波也喜欢给新战士讲故事。故事的主角,就是自己的老班长:
  今年初,老兵衡培智退休离队了。离开守了30年的“家”,他泣不成声。连队战友都知道,他的挎包里有一块石头,那是20多年前,他在巡山路上捡来的。
  这块石头经过风吹日晒,石面上天然形成了一横一竖两道白印,特别像“中国”的“中”字。这样一块精美的奇石,衡培智一直当宝贝似的珍藏在身边。
  按照最初的打算,衡培智是想将这块石头带回家的。但离别一刻,他还是把它留在了连队荣誉室。衡培智知道,阵地上的每块石头,都烙印着他的青春,把青春献给这个“家”更有意义……
  立春这天,朱春波一边为新战士讲自己的老班长,一边带着大家用毛笔蘸起红色的颜料,一笔一画为一块“扎根石”勾勒出一个红色的“家”字。
  故事讲完了,眼前的石头已焕然一新,朱春波眼里泪花闪烁。新战士们也全都屏息而立,若有所思地眺望远方。
  鲜红的“家”字映衬着天边的晚霞,那一刻格外温馨。
  “那一片连绵的群山尽头,一定有父母的守望”
  听到熄灯号响起,中士张学贵裹上大衣,向着岗亭方向走去。月光皎洁,照着张学贵脚下的路。
  距岗亭不足百米,听到了军犬“晓雪”兴奋地叫声。也许是熟悉的气息,让“无言战友”感知到了训导员张学贵的脚步。
  每次站哨前,军犬训导员张学贵都会为“晓雪”取下项圈,让它尽情地跑。营区里积雪未消,“晓雪”欢快地蹦跳着。
  在张学贵看来,和“晓雪”一起坚守的时刻,世界是美好的。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这是他入伍以来的第6个春节。此刻望着天上的明月,他格外想家。
  当兵第二年,连队选拔军犬训导员,张学贵报了名。这意味着他要继续留在闭塞的深山服役。这个西南小镇长大的小伙子给父母拨通电话。
  仿佛听出了儿子的心意,父亲在电话里鼓励他:“年轻人应该接受锻炼。”张学贵是家里独子,得到父母支持,他不再犹豫。
  结束半年训导员培训,他带着“晓雪”来到连队。
  初上高原,“晓雪”患上了肠炎。看它一天天瘦下去,张学贵心疼极了。军医给“晓雪”注射点滴,那阵子张学贵寸步不离地守着它,一直用手轻轻按住针头,左手累了就换右手,右手累了再换左手。
  狗粮难消化,他就剁碎鸡肉、胡萝卜熬粥给“晓雪”吃;夜里定好闹钟,为“晓雪”做好病情记录。一个月后,“晓雪”完全康复,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成了连队的“开心果”。战友们都说,多亏了张学贵的细心照料。
  那天,张学贵给父亲递去一张“晓雪”的照片,画面里的儿子正在训练军犬。父亲并不担心儿子当不好军犬训导员,只是大山里太寂寞,他担心儿子会想家。
  张学贵平时话不多,有时跟着战友上山巡逻,“晓雪”会跟他一起巡山。山上风大,张学贵却总是喜欢迎着风的方向眺望。那是家的方向,“那一片连绵的群山尽头,一定有父母的守望”。
  每当这个时候,“晓雪”都会乖乖地蹲在张学贵旁边,竖起耳朵,也一起眺望远方。
  孤寂山巅,有无言的相守,也有知心的陪伴。坚守中,一茬茬战友来了又走,但情谊不会被山风吹散。去年底,张学贵的班长、四级军士长董保明即将离队。两人既是同乡又是谈得来的战友,经常一起站在山头抽烟,“晓雪”就守在旁边。
  董保明登车前,“晓雪”仿佛知道什么,一直在他腿边亲昵地蹭来蹭去。
  那天,董保明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去年9月,张学贵面临进退走留选择。这里有太多不舍,他选了留队。
  “因为坚守,爱上了一座大山。”张学贵心里,这座山让他得到更多磨练,他离不开这里;作为军犬训导员他舍不下“晓雪”。
  月光下,张学贵看了看身边的“晓雪”,心里荡漾暖意。

  他明白,这就是战友的陪伴。


(责任编辑:王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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