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双勇敢的手。
6个多月前的10月11日,他奋战在生死雷场,将埋藏土地30多年的地雷一颗颗取出。一声巨响,他付出双手双眼,排除了3年来自己排除的2400多枚爆炸物的最后一枚。
他叫杜富国,陆军某扫雷排爆大队战士,一名来自红色遵义的90后士兵。6个多月来,他排雷负伤前对战友艾岩说的那句“你退后,让我来”,和他的名字一道,印在了危险丛生的扫雷战场,印在了猎猎飘扬的八一军旗,印在了“感动中国”的丰碑,印在了人们的心中。
“让我来”,是把生的希望留给战友、把危险留给自己
“艾岩怎么样……伤得重吗?”重症监护室内,刚刚醒来的杜富国双手已截肢、双眼被摘除,却仍惦记战友的安危。
杜富国和艾岩是同年兵,也是雷场上的生死搭档。艾岩来到扫雷队后,一直是杜富国手把手地教他排雷。每次有险情,杜富国都让他退到安全地域,自己独自上前处置。“如果不是富国主动上前排雷,如果不是他下意识一挡,致残或丢掉性命的就是我。”回忆那天的爆炸,艾岩眼眶湿润。
在杀机四伏的雷场,谁多排一颗雷,经受的危险就多一分。杜富国经历的危险高于其他战友,原因无它:他总是抢着上。
杜富国排除了1枚反坦克地雷(杨萌 摄)
在马嘿雷场,杜富国曾经排除1枚脸盆大小的59式反坦克地雷。大山密林,人都很难上来,为什么会埋反坦克地雷?杜富国知道这颗雷的危险怪异,把同组作业的班长许猛甩一边:“班长,让我来!”排除后才发现,这个“大家伙”的顶端凹陷,这是一枚精心布设的诡计雷!
在四号洞雷场,战士唐世杰探到10多枚引信朝下、高度危险的火箭弹。“我技术比你好,让我来”,杜富国让战友退到安全地域,独自上前处理;在八里河东山某雷场,班长刘贵涛探到1枚罕见而危险的抛撒雷。没等刘贵涛命令杜富国撤下,杜富国已匍匐到地雷前,“班长,这种小事,让我来就行了。”
杜富国负伤后,有人问:“你为什么会用身体为战友挡弹片?”杜富国说:“我和战友是以命相托的兄弟,换了是谁,都会这样做。”
杜富国和战友在雷场排雷(黄巧 摄)
杜富国心里永远首先考虑的是战友和亲人,不是自己。“飞飞,坚强点。”杜富国清醒后,这是父亲杜俊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爸,我没事,放心。”杜富国的声音很虚弱,却平静。
杜俊没想到,伤情如此重的儿子还会安慰他宽心。在杜俊的印象中,儿子负伤后,无论是手术还是换药清创,从来没叫过一声疼。
杜富国不是不疼,是不想让亲人和战友们心疼流泪。
受伤之初,杜富国的手臂常有“幻觉痛”,感到手还在,偶尔“手指头”会痛,“这种痛是一种折磨,一不注意就会出现这种幻觉”。旁人不可能切身体会这种痛苦,杜富国也从不跟父母说自己的难受。杜妈妈说,儿子从小受苦受累,都不愿和别人说,永远是报喜不报忧。
“让我来”,是“我多干一点,大伙就能好一些”
武艺练不精,不是合格兵,这是杜富国恪守的“信条”。入伍8年,杜富国被5个单位争先选调,先后从事4个专业,多次获嘉奖,曾被表彰为“优秀士兵”“优秀士官”。他始终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精一行,在每一个任务面前都认真对待。
2015年9月11日,扫雷大队组织官兵进行阶段性专业理论测试。(黄巧 摄)
很多人不知道他的这些故事。第一次专业理论考试,他考了32分,全队垫底。很多汉字不会写,他用拼音替代,考卷上拼音连着拼音,战友调侃他是用“英语”答题。一个知识点反复背几遍,他仍然记不牢,熄灯后只好搬个小板凳,在走廊灯下学到深夜。
“不做就不做,做了就做好。” 只有初中文化的杜富国并无天资,却有自己的“做事哲学”。他知道,只有凭着执着,勤学苦练,才能努力将本事学好练好。正因为此,他的成绩也从32分到70分,再到90分,甚至有时候考满分。扫雷四队教导员凌应文说,将杜富国的分数按时间轴连成线,就是一个士兵的成长曲线图。
专业考试只是一方面。临战训练中,为练强探雷针手感,杜富国每天练上万针,像绣花一样将草皮翻了个遍,胳膊酸得抬不起。分队长张波说,有段时间每次中午吃完饭,都会看到杜富国一个人在外面“戳”地雷。经年累月,他熟练掌握了10多种地雷的排除法,将探雷器练成了“第三只手”。在综合性考核中,杜富国所有科目全优。
“吃得亏、打得堆”,是黔北人教育孩子的俗语,意思是做人要大气、懂奉献,杜富国的父亲常常对孩子们讲这句话。
童年时代,杜富国的父母在外务工,他背着弟弟妹妹放牛、砍柴、干农活,从小担起家庭重任,他的坚韧、懂事,让乡邻们人见人夸。
到了部队,杜富国把这种热心带到军营。他利用休息时间,为队里修水电、修门窗、修设备,成为出色的“三小工”;战友有困难,他时常拿出300、500元乃至上万元支援;在驻地,他常常为乡亲铺路坑、搬物资、修水电。他说:“活总要有人干,我多干一点,大伙就好一些。”
杜富国正在修理机器。在扫雷大队四队杜富国是队里的“三小工”,承担着队里的修理任务。(杨萌 摄)
杜富国和战友们一起搬运扫雷爆破筒(杨萌 摄)
在雷场,杜富国干的活也总是最多,背的装备总是最沉。队长李华健说,“‘杜富国’这三个字,是对讲机里呼叫频率最高的。他总是忙不完,大家都叫他‘雷场小马达’。”
马嘿雷场山高坡陡、荆棘密布,来回有6公里山路,扫雷兵得背着爆破筒一步一步往山上挪。一个弹药箱27.5公斤重,每次杜富国都要争着扛两箱,有时候还后面背两箱,前面再抱一箱。他的肩膀被背带勒出一道道血印,脚底也磨出了血泡。战友心疼他:“少扛点,时间长了,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杜富国笑道:“没得事,我身体好。”
负伤后的杜富国失去了双手双眼,很多战友难以接受,杜富国却依然开朗,对陪护的班长刘贵涛说,今后他要装上“智能手”,这样就能多做一点事,做一个有用的人。
“让我来”,是为了还边疆人民一片净土
对于军人,敢于担当,为国奉献,不是一句承诺、一声口号,而是在遇到急难险重的工作,发生重大事件时,充分发挥“主心骨”作用,杜富国正是这么做的。
杜富国8年多的军旅,曾有过三次重要选择。
第一次,是参军来到云南某边防团,他原本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边防战士,却选择了参加扫雷。第二次,是来到扫雷队后,队长发现他炊事技术不错,有意安排他当炊事员,他选择到一线扫雷。第三次,是排雷遇险时,他选择了让战友退后,自己独自上前排雷。
排雷兵,是和平年代离死神最近的人。杜富国明明知道,这一次次选择意味着一次次接近死神,为什么仍然这样选择?
答案,写在他的请战书上。2015年6月,杜富国当兵第五年。当统帅签发的云南边境第三次大面积扫雷任务下达,他立即报名参加扫雷。在给连队党支部递交的请战书上,他这样写道:“正如我五年前来到中国人民解放军这个光荣集体时的想法一样,那时的我思索着怎样的人生才是真正有意义有价值的。衡量的唯一标准,是真正为国家做了些什么,为百姓做了些什么……我感到,冥冥之中,这就是我的使命。一个声音告诉我:我要去扫雷!”
杜富国报名参加扫雷申请书
据猛硐乡乡长盘院华介绍,在当地,“87个村民炸剩78条腿”的“地雷村”比比皆是,扫雷队来了后,猛硐乡再也没发生人员和牲畜触雷事件,“杜班长是替我们冒风险,替我们受的伤!”杜富国受伤后,麻栗坡县的村民李云孝、钟仙红、钟仙艳、马丽、周裕凤等人,赶到医院,看到杜富国身上缠满纱布,乡亲们心疼得直掉泪:“您是我们的大恩人!”
扫雷四队官兵在天保口岸四号洞雷场排除的部分地雷和爆炸物(黄巧 摄)
2018年11月16日,在杜富国负伤的雷场,他的战友以中国军人特有的“手拉手”方式,将最后一块雷场移交给边疆人民耕种。至此,历时3年多的云南边境第三次大面积扫雷任务宣告结束。
3年来,扫雷兵们用青春、汗水、热血乃至生命,践行“为人民扫雷,为军旗增辉”的誓言,清除113块共计57.6平方公里的雷区,排除地雷和各类爆炸物19.82万枚,交出了一份优异的答卷!(王仁宏)
(责任编辑:李园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