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美星(江西省鄱阳县委常委、宣传部长)
几经搬迁,终于住进了一个靠近湖泊的小区,与东湖做了邻居。家乡低丘矮坡,有山塘水库,却没有大江阔湖,依湖而居是多年的梦想与奢求。搬进新居后,兴奋难眠,晚上便借着灯光从楼上偷窥了身边安宁静好,像是蒙了面纱的近邻,证实了并非梦境。第二天大早,便以晨练的理由去亲近这个清丽而深邃的城中湖。
东湖古代纳芝山、白土山、荐福山、风雨山的集水,从德新桥注入鄱江。现在断了青山的源流,便是承了天水的滋润与饶河的互动。千亩东湖,一堤中分,两湖夹境,水色湖光,四时迭变,风情万种。清代程作舟《东湖赋》中描尽了东湖四季风光。“春则柳腰烟湿,夏则水面风微,秋则蒹葭梦远,冬则蓑笠眼低”。东湖不但随季变幻,朝暮晴雨也是各有风姿。“朝则寒云出岫,暮则野火侵扉。晴则光浮日影,雨则珠溅云衣。”此时晴好,满目天蓝水清,树秀叶茂,鸥飞鱼跃,流金淌银。
行走东湖,总想寻找东湖十景的残骸,从历史的遗迹中穿越时空,邂逅或忧乐天下,或挥斥方遒,或满腹经纶,或仙风道骨的先贤古圣。
浮舟古寺旧址已是一座残败的孤岛。“水湖留得督军台,不见将军带甲来”。朦胧中,却军鼓擂动,旌旗翻转。番君吴芮差部将梅鋗,在此操练水军,厉兵秣马,从而成就一番伟业。而今远去了鼓角争鸣与浮舟响钟,湖水静静地收藏了一段激昂的乐曲。
走进湖畔的省重点中学鄱阳一中,书声朗朗,书香氤氲。作为一个修复的文化记号颜亭远没有昔日的规模与声望。只是幻影中,千年前荐福寺青烟袅袅,香火茂盛。唐初欧阳洵所书《荐福碑》,饶州刺史颜真卿文人相惜,为覆盖碑文,建有一亭,后人称为鲁公亭。虽未拂颜亭荷风,但犹闻香风阵阵,古韵悠悠。颜真卿以荷自喻,以莲明节,同范仲淹共留下勤政廉政的颜范遗风,被颂为官吏楷模,曾建有二贤祠纪念。
孔庙松风,已在历史的时空中吹散,妙果寺土塔早已轰然倒塌在久远的尘埃,我已寻觅不到尚存的一丝讯息。但一句“孔庙松风思仲淹”,使我回眸九百八十年前的北宋,刚正不阿、勤政爱民的范仲淹因直言不讳,得罪权贵吕夷简被贬饶州。在东湖边他忘却了个人的宠辱得失,兴城兴教,留下“九箭射东湖”的优美传说,又预言“以东湖为砚,妙果寺塔为笔,督军台为印,在东湖边建府学,二十年后必出状元”。鄱阳滨田人彭汝砺不负范望,果中文科状元。不知后来他游览东湖,观景曾留下“泽国地开金色界,桃园人在水晶宫”的佳句时,是否会感恩当年崇文重教的文正公,倒是湖边一种芥菜因沾了东湖的文气,长成了墨绿色,并取了个诱人的名字,叫“春不老”……
滨水近湖的黄家洲是县城的城中村,村民曾以种菜为主业,尤其四周的韭菜特别鲜美。湖边小葱香味浓郁,成就了鄱阳葱酥饼闻名遐迩。在黄家洲以南、支家咀以北,元末明初浙江籍人陆景明,因爱恋东湖,便依湖结舍,辟土种花,从此此处繁花似锦、花香四季,引得后人常放棹东湖上,夜饮百花洲。喝醉了,竟豪言“呼月出云头,问渠能饮不”,甚是潇洒。当然,当年饮者喝酒更会注目新桥酒帘,青旗扶风,酒肆林立;喝茶准会亲近荐福茶烟,湖水煮茗,鹤避林烟……无怪乎,鄱阳人爱以东湖比拟西湖,吴匡汉《东湖晚眺即景》中写道:“风情岂减西湖美,却怪人犹似辋川”。
美国作家梭罗说过:湖泊是最美、最有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东湖这双眼睛深邃而又清澈,富有内涵而又充满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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