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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军旅诗人任海泉将军散文佳作《天下谁人不识君》

2024-05-29 14:20 来源:《祖国》杂志

任海泉,1950年生,江苏省南通市人。教授、中将、知名军旅诗人。中国人民解放军红叶诗社社长、中华诗词学会顾问。曾任李德生同志秘书、总参军训部副部长、国防大学副校长、军事科学院副院长、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等。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是唐朝诗人高适脍炙人口的名句。诗里的“君”,是指高适的乐友董庭兰,而我笔下的“君”,则是指诗友王元君。

我与元君相识,始于号称“古典诗词航空母舰”的“中国诗词楹联网”,算来也有十多年了。虽从未谋面,但以诗结缘,友情至今未减。记得他初登诗联网,便被平台关注,并且将所填《江城子·忆恋》词长期置顶。由此声名鹊起,好评如潮,同时也引起我极大兴致,在网上与他互动起来。

随着交往的加深,我惊奇地发现,这位被诗联网列为榜首的“明星诗人”,原来并非体制内学者,而是一介农民。想想律体诗,字句有限制,平仄有定位,历来是文学领域中难度极高的一个门类,别说是农民,即便是文人也往往高山仰止。为了解开这一谜团,我便通过网络,寻找他的人生印迹。

元君出生于1945年,长我五岁,洛阳市新安县人。他确实是农民出身,因担任过村委会主任,曾以“村长居士”自称。少时家贫,十三岁就辍学务农,只读过一年初中。然而辍学不曾辍读,他通过自学,完成了初高中课程。1966年,他以社会青年报考大学,然而“文革”开始,高招停止,他的大学梦也由此破灭。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博览群书,凡诸子百家无不涉猎,对政治、军事、哲学、历史、文学均有所研究。对此,我初有质疑,但自从读了他的《月三集》,见其阅历丰富,知识广博,始信传奇不虚。他身处底层,却志趣高远。结庐乡野,能以著述为乐,颇有古时高士之风。然而,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他的体诗词”。

他的诗词创作,始于八十年代,即改革开放以后。但问起之前,他说因为运动,曾经的手稿,都被母亲付之一炬了。直到年逾不惑,他担任村委会主任、县人大代表之后,才终于又有了创作的激情。于是,他重新拿起笔,开始用他的文字赞美生活,憧憬未来。

这一时期的作品,不仅让人看到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的喜笑颜开,也让人听到了亿万农民奔小康的脚步声。如五律《田家乐》:“新分田几亩,笑脸种春光。喜看棉桃密,欣量谷穗长。鞭声抽暮霭,车毂撵晨阳。最爱农闲月,围炉炖小康。”又如五律《春归》:“红杏才谢幕,桃花复出场。山河谁彩绘?草木比时装。日子溪流蜜,人心马脱缰。相逢夸盛世,小酒品春光。”又如五律《夜》:“日坠明霞灭,衰槐绕暮鸦。丰年聊北斗,弯月切西瓜。趣语轻摇扇,雷声笑沏茶。更深人散尽,枕雨倦听蛙

又如七律《秋潮》:“谁搔喜鹊笑梧桐?万亩山歌似火红。快马八方追富裕,长鞭一路送贫穷。牛铃百犋犁晨月,耧腿千条走晚风。莫道农家无好酒,重阳节里醉年丰。”又如七律《暑暮》:“雨后云烧万匹霞,鸡栖暮色薄如纱。村翁摇扇聊星斗,邻妇提壶沏月牙。昨日将田分百姓,今朝把酒话桑麻。知谁屈指数丰稔?蛙鼓声中笑切瓜。又如七律《种麦》:种罢南洼种北沟,小村日日汗珠流。人摇得意三千曲,马走逍遥七八耧。几顷文章刚结尾,一场好梦又开头。农家也有英雄气,跟着黄花敢斗秋

以上这些诗,虽不敢说与高雅为伍,但立意新颖,构思别致,比喻形象,语言朴素,乡土气息扑面而来。其创作风格,诚如古瓶装新酿”,不仅体现出了时代特征,而且真实反映出乡村改革后的繁荣景象。更给曾经的“田园诗”注入了新鲜血液。

1998年,他的处女作《王元君诗词选》,由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2004年,他的《云屋诗稿》,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2009年,他的《月三集》,又由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于是,他成了中华诗词学会会员、省作协会员、市诗词研究会副秘书长、县政协委员。作品先后收入《洛阳当代诗词选》《河南当代诗词选》《当代中华诗词集成(河南卷)》等。事迹除见诸报刊、网站,还被载入方志、典籍。“腹有诗书气自华(苏轼《和董传留别》)”,他终于迈进大雅之堂,终于由一介平民成长为文化名人。

但他并未停下脚步,他还想赶超古人。然而文化界里,让他听到最多的声音,竟然是“唐诗、宋词是‘格律诗词’的巅峰,是后人永远不能超越的神话。”这句话让他耿耿于怀,让他有了“诗不输盛唐,词不逊两宋”的决心。“十年磨一剑”,他不负所学,他终于找到律体诗词的一些创作奥秘,憧憬着给共和国的眉宇间镶嵌一颗诗的明珠。

这一时期的作品,可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乍一看古香古色,若不标明出处,就会误以为出之唐人之手,出之摩诘笔下。如五律《冬夜》:“犬吠人声寂,惊鸦绕古槐。寒窗摇竹影,冷月照阳台。鼠咬才思断,鸡啼悟性开。风高浑不觉,门响问谁来?又如五律《登天坛峰》:“侧耳听天语,凭高看八荒。神驰千壑翠,意入万山苍。杖柱寻仙迹,临风问太行。古今谁得道?白鬓笑斜阳。”又如五律《初冬》:“雀噪疏林瘦,牛哞草色黄。老翁牵老马,衰树挂衰阳。山矮溪流浅,云高雁队长。人闲田野寂,独钓一天霜

以上三首诗,俱以“正格”创作。何谓正格?即五言律绝首句不押平韵。而且必须是“仄起平收”,必须是“一韵到底”。这三首五律诗,不仅合乎这一要求,更平声韵分阴阳,仄声韵上、去、入间隔。非但通篇无一病句,更韵外三十六字,无论平仄,无一字冲撞韵脚,真可谓用心良苦。

除上述外,他还有不少作品,通篇无一平仄字出格,无一平仄字互换,格律极其严谨。例如五律《春趣》:“日日桃花坞,闲云懒应酬。香迎香入席,醉挽醉寻幽。意出茶三盏,词填雨一楼。知谁惊晓梦?燕语挂帘钩。又如五律《游西安》:杖柱揽形胜,城头叹古今。无缘题雁塔,有幸入碑林。石碣文章在,英雄史海沉。钟楼灯火市,对酒独听琴又如五律《游云水村》:坐看云山远,高天雁一行。波平人独钓,水阔鸟群翔。犬吠炊烟紫,牛哞野菊黄。相逢聊往事,把酒话渔庄。

他的七律诗,同样以“正格”创作,即首句押平声韵。尽管“七言律绝”允许首句借用邻韵,但在他的作品中,大多都坚持一韵到底,罕见有借用邻韵者。如七律《秋山行》:“犬吠鸡啼紫气中,萧萧落木送征鸿。深潭垂钓两三叟,幽径欢歌七八童。乱鸟霞归千尺壑,孤峰月挂半张弓。行人莫道秋山老,霜叶春花一样红。”又如七律《秋》:“一队征鸿唱暮秋,半坡野菊正风流。乌啼柳岸卧黄犬,翁钓陂塘露白头。日坠苍山归乱鸟,星沉碧水数群牛。行人借问邻村路,顺着灯光越道沟。”又如七律《田野》:“爱看无心似有心,油菜花开浑似金。半天雨暗半天日,几步阳光几步阴。岭上瓜田爬蔓短,村前麦子过腰深。乡间四月美如画,时时云雀吐清音。

以上五律、七律,都具有同一个特点,即“起承转合”一气呵成,首尾呼应无懈可击。更颔、颈二联对仗工稳,首、尾二联遥相呼应。粗看似平淡无奇,细品则妙趣横生。如果把创作“旧体诗”看成是临摹与仿制,我敢说元君诗友的仿制技术足能以假乱真,甚至某些巅峰之作还可以超越古人。

他的诗作独具匠心,遣词造句浑如信手拈来。乍看平白如话,然文字灵动,意境空远,蕴景象于其中。如五律《深山遇雨》:“峡谷乌云起,天空片刻遮。雷鸣奔雨路,溪涨涉烟霞。问宿逢山叟,扬鞭指酒家。小街星斗灿,客舍醉听蛙”又如五律《游园》:“一派园林阔,游人似落英。风和花斗丽,日暖木争荣。挽笑观红鲤,听香问紫荆。春深藏不住,处处见啼莺。景由意出,声随心生,虽寥寥数笔,却使人置身其间,无限遐想。虽仅有四十个汉字,但却被他写成了游记,制作成了视频。

又例如五律《梦归》:“春宵花月夜,幽梦忽还乡。置酒邀邻舍,寒暄聚草堂。推朋呼未死,抱母喜还阳。笑醒茫然坐,唏嘘泪两行。”虽然写的是梦,但这场梦却让人似曾相识,又感同身受。于是唏嘘之余,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逝者,想起故乡,想起那些曾经的岁月。又如七律《咏母》:足小偏逢路不平,漏船全靠一身撑。饥肠纺织两三点,病体裁缝四五更。背负希望刀刃走,肩挑岁月雪窝行。半生独嚼黄连苦,从未人前哭出声。”这首诗,虽然是写他的母亲,但很容易引起读者共鸣,很容易让人陷入深思,让人跟随着回忆的步履,去追寻像似的岁月,像似的往事,像似的思念。

他的词作,因长短句,使人觉得更脱略不羁。如所作小令《忆王孙》:“一窗细柳动才思。燕子悠闲似小资。春雨黄昏偷写诗。有谁知?三月桃花尽粉丝。”又如《忆江南》:“山色暗,昏柳暮鸦啼。茶沏儿歌星似眼,人聊蛙鼓月如眉。凉夜独听雷”又如《点绛唇》:“生死由天,管它长寿不长寿。一从看透,敢笑黄花瘦。 富贵无缘,月亮同行走。邀朋友,小诗陪酒。笑倒河边柳。”又如《浣溪沙》:“雨后凭栏看晚霞。虫鸣暮色薄如纱。半天蝙蝠切西瓜。月出东山聊往事,扇摇北斗话桑麻。一壶茉莉倦听蛙

这些“小令”活泼灵动,清新雅丽,简朴自然,和谐流畅,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诚如珍馐美酒,咂舌流香之余,更觉回味无穷。所填中长调,格律严谨、结构紧致、意境空旷、景象疏朗、内容灵动。更字不见生涩,句唯有生气,自始而终,读如行云流水,又若娓娓道来。更居住农村,对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俱能描写逼真,刻画入微。

例如《曲江秋·秋游》:衰阳似血。看一派枫红,深秋时节。草白菊黄,征鸿一队,正高天穿越。山叟向阳歇。麦田绿,溪清澈。叶落枝垂,彤红柿子,却无人撷  湖阔。渔船七八。牧鞭唱、羊群似雪。牛哞沟壑应,疏林雀噪,车碾残霞灭。古树绕昏鸦,归来渐觉西风烈。竚立望、谁家树枝,挂着一弯新月?”又如《望海潮·》:炎阳如火,蝉联远近,山乡草木葳蕤。门外树荫,乘凉更有,村民七八观棋。茵席柳丝垂。看闲牛嚼沫,倦马长嘶。池畔村姑,水中童子叶间窥  荷塘蛱蝶翻飞。更蜻蜓乱舞,燕掠涟漪。黄犬未醒,邻翁午睡,棘墙半掩柴扉。苹果压枝低。有鸣禽飞踅,莺啭疏篱。雨近风凉,一村云暗独听雷”还有那首倍受好评的《江城子·忆恋》:“当年小巷识红裙。约佳人。话黄昏。几度河边,明月吻朱唇。总想天天都聚首,情似漆,不离分。  生同罗帐死同坟。纵艰辛。守清贫。这把春风,尽付与郎君。莫道前途多变幻,浑不怕,共耕耘。”感人之深,动人心弦。

律体诗虽用韵严,但毕竟只有平起、仄起这两种形式。而词则不同,词用韵虽宽,但一调一式,各不雷同。所以词有定调,调有定句,句有定字,字有定声。”其难度可想而知。除此以外,还有扇对、四言对、五言对、七言对、一字领格、二字领格、三字领格、平仄韵互換等要求。例如《曲江秋》,要求用入声韵填写,下阙“竚立望”以下十三个字,必须一气呵成。又如《望海潮》,上下阕第四句倒数第二字例用去声,上下阕第八句例用一字逗句法。对照元君所填《曲江秋》与《望海潮》,俱合乎《词律》要求。尽管也有古词人未循此法者,但多是变体,不属正格。而元君诗友以正格填写,以名家之作为准,其精神难能可贵。

迄今为止,他共创作体诗词”八百多首,可以说一字一句,一声一韵,都是经过他悉心斟酌,反复推敲。虽不能说俱为佳构,但敢说无一糟粕;虽不能说高雅绝俗,但敢说理趣相映,寓意无穷。画中有画,诗中有诗。虽不见景,然景能使人胜想;虽不闻声,然声能使人胜听。其作品不仅得到诗词界好评,还有不少被海内外诗词爱好者收藏。

为什么我会联想到高适《别董大》的这首诗呢?这不仅因为诗里头有一个“君”字,还因为唐代的音乐家董庭兰(因居长称董大),与当代的诗人王元君颇有些相似。例如:他们同属社会底层,既无家庭背景,又无社会关系。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非但不甘寂寞,而且怀揣着梦想。于是为了梦想,他们都能刻苦学习、自我鞭策,朝着最高的目标攀爬。他们成功了,他们终于登上了人生的巅峰,一个成了盛唐的音乐家,一个成了共和国的诗人。

一位农民出身的诗人,能取得这样高的成就,除了个人的不懈努力之外,更是得益于我们生长在一个伟大的国度,遇上了一个兴盛的时代。然而现在还有一些年轻人,意志消沉,不思进取,热衷享受,或困难面前选择“躺平”,或失败面前选择绝望。尽管这一现象不属社会主流,但似有漫延之势。长此以往,必将影响到国家前途与民族未来,这也是我写《天下谁人不识君》的一点初衷。

2024年元月18日于北京


责任编辑;赵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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