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大文学家陆游 的词《钗头凤 ·红酥手》，情感真挚，多用对比，节奏急促，声韵凄紧，可谓是一首别开生面、催人泪下的千古绝唱！这一点，应该说是人所共知的，但是这首千古绝唱背后的爱情故事，可能就不是人人皆知的了。其实，这首词写的就是陆游自己和他结发妻子之间凄美的爱情故事。
陆游和他的结发妻子，也就是他的表妹唐婉，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宋高宗绍兴十四年，24岁的陆游和唐婉结为伴侣。婚后二人的感情恩爱融洽、相敬如宾。但他们二人的感情让陆游的母亲很不满，她以陆游整日沉迷于儿女私情、不专心学习考科举为由，逼陆游休妻。最后“母命难违”的陆游只得依从，一对有情人被迫分离。后来，唐婉被迫嫁于本郡赵士诚为妻，陆游也尊母命另娶他人，但这对情人却始终无法释怀。 十年后，陆游沈家花园偶遇唐婉夫妇。“相遇于禹迹寺南之沈氏园。唐以语赵，遣致酒肴。陆怅然久之，为赋《钗头凤》一词题壁间”。全文如下：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词的上片通过追忆往昔美满的爱情生活，感叹被迫离异的痛苦，分两层意思。头三句为上片的第一层，回忆往昔与唐氏偕游沈园时的美好情景：“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虽说是回忆，但因为是填词，而不是写散文或回忆录之类，所以，不可能把整个场面都写下来，只是选取一个场面来写，而这个场面，又只选取一个最有代表性和最富特征的一个细节来写。“红酥手”，不仅写出了唐氏为词人殷勤把盏时的美丽姿态，同时还有概括唐氏全人之美（包括她的内心美）的作用。然而，更重要的是，它具体而形象地表现出恩爱夫妻之间的柔情蜜意以及他们婚后生活的美满与幸福。第三句又为这幅春园夫妻把酒图勾勒出一个广阔而深远的背景，点明了他们是在共赏春色。而唐氏手臂的红润、酒的黄封以及柳色的碧绿，又使这幅图画有了明丽而又和谐的色彩感。 “东风恶”数句为第二层，写词人被迫与唐氏离异后的痛苦心情。上一层写春景春情，无限美好，到这里突然一转，激愤的感情潮水一下子冲破词人心灵的闸门，无可遏止地宣泄下来。“东风恶”三字，一语双关，含蕴很丰富，是全词的关键所在，也是造成词人爱情悲剧的症结所在。本来，东风可以使大地复苏，给万物带来勃勃生机，但是，当它狂吹乱扫的时候，也会破坏春容春态，下片“桃花落，闲池阁”，就是它狂吹乱扫带来的严重后果，因此说它“恶”。然而，它主要是一种象喻，象喻造成词人爱情悲剧的“恶”势力。至于陆母是否包含在内，答案应该是不能否认的，只是由于不便明言，而又不能不言，才不得不以这种含蓄的表达方式来表达。下面一连三句，又进一步把词人怨恨“东风”的心理写了出来，并补足一个“恶”字：“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美满姻缘被迫拆散，恩爱夫妻被迫分离，使他们两人在感情上遭受巨大的折磨和痛苦，几年来的离别生活带给他们的只是满怀愁怨。这正如烂漫的春花被无情的东风摧残、凋谢、飘零一样。接下来，“错，错，错”，一连三个“错”字，连迸而出，是错误、是错落、更是错责，感情极为沉痛。至于到底是谁错了，是自己当初“不敢逆尊者意”而终“与妇诀”，还是对“尊者”的压迫行为的否定，或者是对不合理的婚姻制度的否定，词中没有明说，也不便明说，这枚“千斤重的橄榄”（《红楼梦》语）只好留给读者来噙来品。这一层虽直抒胸臆，但又不是一泻无余，其中“东风恶”和“错，错，错”几句就很有味外之味。
词的下片，由感慨往事回到现实，进一步抒写妻被迫离异的巨大哀痛，也分为两层。 头三句为第一层，写沈园重逢时唐氏的表现。“春如旧”承上片“满城春色”句而来，这又是此时相逢的背景。依然是从前那样的春日，但是，人却今非昔比了。以前的唐氏，肌肤红润，活力四射；此时的她，经过“东风”的无情摧残，憔悴消瘦。“人空瘦”句，虽说写的只是唐氏容颜方面的变化，但分明表现出“几年离索”给她带来的巨大痛苦。像词人一样，她也为“一怀愁绪”折磨着；同样是旧情不断、相思不舍。用容颜形貌的变化来表现内心世界的变化，是文学作品中一种很常用的手法，而在“人”“瘦”之间加一个“空”字却另有深意。“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古诗·陌上桑》从婚姻关系说，两人早已各不相干了，事已至此，那这个“瘦”就是白白为相思而折磨自己。著此一字，就把词人那种怜惜之情、抚慰之意、痛伤之感，全部都表现了出来。“泪痕”句通过刻画唐氏的表情动作，进一步表现出此次相逢时她的心情状态。旧园重逢，念及往事，她不能不哭，不能不泪流满面。但词人没直接写泪流满面，而是用了白描的手法，写她“泪痕红浥鲛绡透”，更委婉，更沉着，更形象，更感人。一个“透”字，不仅见其流泪之多，亦见其伤心之甚。 上片第二层写词人自己，用了直抒胸臆的手法；这里写唐氏时改变了手法，只写了她容颜体态的变化和她痛苦的心情，由于这一层所写的都是词人眼中看出来的，所以又具有“一时双情俱至”的艺术效果。可见词人，不仅深于情，而且深于言。 词的最后几句，是下片的第二层，写词人与唐氏相遇以后的痛苦心情。“桃花落”两句与上片的“东风恶”句前后照应，突出写景。但是，虽是写景，也隐含有人事。桃花凋谢，园林冷落，这只是物事的变化，而人事的变化却更甚于物事的变化。像桃花一样美丽姣好的唐氏，也被无情的“东风”摧残折磨得憔悴消瘦了；词人自己的心境，也像“闲池阁”一样凄寂冷落了。一笔而兼有二意，很巧妙，也很自然。下面又转入直接赋情：“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这两句虽然只是寥寥八字，却很能表现出词人自己内心的痛苦之情。虽说自己情如山石，痴心不改，但是，这样一片赤诚的心意，却难以表达。明明在爱，却又不能去爱；明明不能去爱，却又割不断这份爱缕情丝。刹那间，有爱，有恨，有痛，有怨，再加上看到唐氏的憔悴容颜和悲戚情状所产生的怜惜之情、抚慰之意，真的是百感交集，万箭簇心，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再一次冲胸破喉而出：“莫，莫，莫！”意谓：事已至此，再也无可补救、无法挽回了，这万千感慨还想它做什么，说它做什么？于是快刀斩乱麻：罢了，罢了，罢了！明明言犹未尽，意犹未了，情犹未终，却偏偏这么不了了之，而在极其沉痛的喟叹声中全词由此结束。 这首词始终围绕着沈园这一特定的空间来安排自己的笔墨，上片由追昔到抚今，而以“东风恶”转捩；过片回到现实，以“春如旧”与上片“满城春色”句相呼应，以“桃花落，闲池阁”与上片“东风恶”句相照应，把同一空间不同时间的情事和场景历历如绘地叠映出来。全词多用对比的手法，如上片，越是把往昔夫妻共同生活时的美好情景写得逼切如现，就越使得他们被迫离异后的凄楚心境深切可感，也就越显出“东风”的无情和可憎，从而形成感情的强烈对比。再如上片写“红酥手”，下片写“人空瘦”，在形象鲜明的对比中，充分表现出“几年离索”给唐氏带来的巨大精神折磨和痛苦。全词节奏急促，声情凄紧，再加上“错，错，错”和“莫，莫，莫”先后两次感叹，荡气回肠，大有恸不忍言、恸不能言的情致。 后来，唐氏亦奉和一首，从此郁郁寡欢，不久便抱恨而死。陆游自此更加重了心灵的创伤，悲悼之情始终郁积于怀，五十余年间，陆续写了多首悼亡诗，陆游是用一生的时间写下了这段流芳百世、凄婉感人的爱情故事。 陆游一生写了很多诗，有很多都是写给唐婉的，可见他对唐婉的感情是多么的深厚。二人虽然有情人难成眷属，但分开后依然互相深爱着。（收集整理/胡遵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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