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郝维民教授 民族历史学家。主要从事内蒙古近现代史、蒙古史、内蒙古地区史及民族理论和民族政策研究与教学。
在内蒙古开展自治运动的乌兰夫
历史进入20世纪，当全中国人民深受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残酷压迫之时，在蒙古族濒临民族危亡之际，有众多民族英雄豪杰、志士仁人为拯救、振兴蒙古民族，为中国的统一和领土完整，繁荣神州，拼搏在历史进程的前沿。乌兰夫就是他们中的杰出代表。他为蒙古民族的解放和步入文明时代，为中华各民族团结、统一、繁荣、昌盛，建立了不朽的功勋。
一
乌兰夫，乳名庆春，学名云泽，曾用名云时雨，俄文名拉谢维兹。蒙古族，公元1906年12月23日出生在内蒙古归化城土默特旗一户殷实的蒙古族农民家庭。十二岁入村私塾读书。1919转入归绥土默特高等小学校，接受近代新式教育。1921归绥中小学的学生，在当地绅商名流的支持下，毅然砸毁了日资电灯公司，乌兰夫平生第一次受到反帝爱国斗争的洗礼。1923年5月，绥远学生联合会组织纪念“五四”运动和“五七”国耻日活动，举行集会，游行示威，捣毁了专营日货的“盛兴时”洋行，史称打“盛记”。乌兰夫是这次学生爱国运动的先锋。从这时起，社会的黑暗、民族的危难、国家的存亡……在乌兰夫的思绪中翻腾。欲求教，欲寻觅，欲探索，导师在哪里？方向在何处？这一年的秋天，在北京蒙藏学校读书的同乡荣耀先的启发下，他怀着欣喜、好奇、憧憬的心情，和三十多位同学一起，乘坐通车不久的京绥铁路火车，奔向北京，投考蒙藏学校。
北京城的雄伟壮观，使乌兰夫眼界大开。更使他幸运的是在北京结识了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李大钊以及邓中夏、赵世炎等一批中国革命的先驱。李大钊等常到蒙藏学校，向汇聚在这里的蒙古族青年介绍世界形势，分析中国的现状，剖析蒙古民族苦难的根源，讲述革命的道理。乌兰夫思想豁然开朗，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明。寒假到了，他和家境贫寒的奎璧、佛鼎、赵诚等没有回家。他们一面复习功课，一面接受李大钊的教诲，就在这一年冬天，他加入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
在北京，乌兰夫参加了一系列反帝反军阀的革命活动。1924年底和1925年初，他还参加了欢迎孙中山先生北上和促成国民会议运动。中共二大的民族纲领和孙中山先生在国民党一大提出的民族政策，使他看到了蒙古民族解放的希望。他和多松年、奎鳖等创办的内蒙古第一个革命刊物《蒙古农民》，于1925年4月28日出版。他们撰写的发刊词只有十六个字，即“蒙古农民的仇人是——军阀、帝国主义、王公”。简洁、鲜明、庄严、生动地宣布了刊物的宗旨，当然也是他们的政治主张。还有一篇篇檄文揭露了时弊，指点了革命的方向，发出了蒙古农民的呼声。
二
1925年9月，乌兰夫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0月参加内蒙古人民革命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后，即与多松年等奉中共北方区委和国民党北京政治委员会的选派，赴苏联入莫斯科中山大学深造。他们从北京到达上海后，与张闻天、王稼祥、伍修权等同船赴苏。在碧波万顷的太平洋上，乌兰夫回首瞻望祖国，思绪万千；举目眺望赴苏的前程，欣喜万分。他赋诗一首，以抒情怀：
山河悲破碎，水火痛黎元。
赤帜镰刀举，为民解倒悬。
胸怀救国志，肩负民族托。
鲲鹏徙北海，取火向赤俄。
远渡寻真理，归来报国家。
愿洒长弘血，赤遍我中华。
他们从海参崴登陆换乘火车，穿越广袤的西伯利亚和雄伟的乌拉尔山，到达了莫斯科，入中山大学学习。1927年夏天毕业后，先后在东方大学和中山大学为中国留学生做教学翻译工作。1928年6月，他在莫斯科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同时结识了周恩来、瞿秋白、蔡和森等中共领导人。
1929年6月，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瞿秋白派乌兰夫以及佛鼎、特木尔巴根、朋斯克、德勒格尔等回国工作。途经蒙古人民共和国首都乌兰巴托，然后分三路回内蒙古东、中、西部地区。乌兰夫与佛鼎随同在乌兰巴托的奎璧、李森等，从西路回到内蒙古的绥远地区。他们组成中共西蒙工作委员会，先后由佛鼎、乌兰夫任书记，以归绥、包头为中心，以农村为基地，进行长期的秘密工作，培养民族干部，组织革命力量，发展农民协会，开展军事工作。1931年10月，王若飞等从苏联到达包头，乌兰夫积极配合组建中共西北特委，并且深入探讨了内蒙古的革命问题。
1934年，乌兰夫先后派中共党员朱实夫、赵诚、云青、赵俊臣等打入百灵庙蒙政会，秘密宣传抗日救亡。1936年2月，掌握蒙政会实权的德王（即德穆楚克栋鲁普），在日寇的策划下，另立伪蒙古军总司令部。于是，蒙政会保安队官兵在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和乌兰夫等政治工作的影响下，并在绥远省主席傅作义将军的支持下，由云继先、朱实夫、云蔚等领导发动了抗日军事暴动，史称百灵庙军事暴动。乌兰夫等共产党人及时控制了这支蒙古族抗日武装。
在第二次国共合作形成的时候，国民政府军政部将这支起义部队组建为绥远省蒙旗保安总队，1937年10月改称蒙旗混成旅。白海风先后担任总队长、旅长，纪松龄、朱实夫分别任第一、二大队大队长，乌兰夫任政训处科长、中共党委书记。10月中旬，在归绥城南大黑河参加阻击日伪军的战斗后，经包头、伊盟撤到晋西北，经乌兰夫与八路军120师取得联系，得到政治上的指导和物质上的援助。1938年初，部队又改称蒙旗独立旅。乌兰夫、白海风曾赴延安汇报工作，受到毛泽东主席的接见。1938年秋天，该部奉国民政府军政部调令调防伊盟，并由乌兰夫主持开办了军政干部训练班。同时，乌兰夫、白海风参加中共绥蒙工委为委员。1939年夏天，蒙旗独立旅改编为新编陆军第三师（简称新三师）。乌兰夫与白海风等密切配合，成功地担当了在伊盟抗阻日寇南下的任务。1941年夏天，该部调离伊盟时，乌兰夫等部分共产党员撤回延安。
乌兰夫在延安集中研究民族问题，探讨蒙古民族解放的道谘，时任延安民族学院教育处长、陕甘宁边区民族事务委员会委员，为培养大批蒙古族干部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中国共产党经过长期探索，在抗日战争时期形成了以民族区域自治解决国内民族问题的基本构想，乌兰夫还在内蒙古伊盟南部进行了调查研究和小型试验。1945年4月，他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当选为中共中央候补委员。
1945年2月，乌兰夫任中共绥蒙区委员会委员；7月，任绥蒙政府主席，并从延安到达晋西北偏关，开始主持绥蒙政府的工作。
三
日本投降后，在内蒙古中东部地区纷纷兴起各种形式的蒙民族运动。实行民族独立，主张内外蒙合并，成为这些民族运动的错误倾向。面对这种严峻的形势，乌兰夫既反对国民政府大汉族主义政策，又不赞成民族独立和内外蒙合并的主张，而是争取在统一多民族的国家中蒙古民族实行民族区域自治。
10月，乌兰夫受中共中央的派遣，带一批干部赴锡盟苏尼特右旗，解决“内蒙古人民共和国临时政府”的问题。这个“政府”，是由部分伪蒙疆官吏和少数蒙古王公上层倡导，并吸引一批蒙古族知识青年，于1945年9月9日成立的。乌兰夫向他们介绍中国共产党的民族政策，阐述蒙古民族以民族区域自治实现民族解放的道理，并与苏蒙联军方面进行交涉，阻止其插手内蒙古事务。经过协商，改组了“临时政府”，乌兰夫当选为主席，团结了大批上层人士和蒙古族青年知识分子，成功地阻止了内外蒙合并和民族独立的活动。
为了广泛促进内蒙古地区兴起的蒙古民族运动，团结蒙古民族，共同实现内蒙古的解放，他根据10月23日中共中央对蒙古工作的方针，提出组织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以树立共产党领导蒙古民族解放的旗帜。中共晋察冀中央局采纳乌的意见，于11月8日报请中共中央批准。中共中央还决定由乌兰夫主持蒙古民族工作。
11月26日，乌兰夫在张家口主持召开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成立大会，各盟旗七十九名代表出席，共商蒙古民族自治和内蒙古解放的大业，确定了通过各盟旗区域性的自治实现全内蒙古自治的方针，制定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卫生、宗教、民族关系等方面的政策，选举产生了联合会领导机构，乌兰夫当选为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主席兼军事部长。“临时政府”的绝大部分成员被吸收到自治运动联合会中，并取消了“临时政府”。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是统一领导内蒙古自治运动的组织，具有半政权半群众团体的性质。
与此同时，内蒙古东部区的部分伪满兴安省官吏、蒙古族开明上层人士、青年知识分子以及革命者，为探索蒙古民族解放的道路，于8月18日汇聚一起，决定恢复内蒙古人民革命党，成立东蒙党部；发表《内蒙古人民解放宣言》，提出彻底驱逐日寇，铲除一切封建余孽，保障劳动人民的自由和权利，蒙汉各民族一律平等，与中国的革命政党紧密提携等正确的民族民主革命纲领，同时也提出内外蒙合并的错误主张。1946年1月，成立了“东蒙古人民自治政府”。乌兰夫应邀派出东蒙工作团，与“东蒙自治政府”商谈统一内蒙古自治运动的问题。
是年3月30日，以乌兰夫为首的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代表与博彦满都为首的东蒙自治政府代表，在承德举行内蒙古自治运动统一会议，就内蒙古自治运动的方向、路线、政策等问题举行会谈。乌兰夫综论国内外形势，细析内蒙古革命的现实，指出蒙古民族只有在祖国大家庭中，争取实现民族区域自治，才能和各民族一道获得共同的解放。他指出，历史没有给内蒙古造成独立的条件，现实也不允许内蒙古实行独立，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与帮助下，蒙古民族才能得到解放。
内蒙古自治运动统一会议列席代表和部分参会人员合影。前排坐着的是乌兰夫（右）和博彦满都（左）。
会谈在热烈的讨论中，双方取得了共识，在4月3日的正式会议上，一致通过了《内蒙古自治运动统一会议的主要决议》，确认内蒙古民族运动的方针是平等自治，不是独立自治，并且只有在中共领导帮助下才能得到解放；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为内蒙古自治运动的统一领导机关；解散“东蒙古自治政府”，成立联合会东蒙总分会；扩大联合会机构，增补联合会委员和领导成员，乌兰夫任联合会主席兼军事部长。各部门负责人的安排均体现了平等联合的精神。会议期间哈丰阿申请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特木尔巴根也由苏共党员转为中共党员。会议决定解散内蒙古人民革命党。着名的“四三”会议，结束了东西蒙长达数百年分裂的局面，为实现内蒙古自治奠定了基础。乌兰夫是当之无愧的奠基人。
4月中旬，乌兰夫回到张家口，全面部署和推进内蒙古自治运动：5月25日，召开第二次东蒙古人民临时代表大会，宣布撤销“东蒙古自治政府”，成立兴安省政府和联合会东蒙总分会；中共东蒙工委改称兴安省工委；东蒙古自治军改称内蒙古人民自卫军，并建立兴安军区，从组织上统一东西蒙自治运动。组建了内蒙古人民自卫军，乌兰夫任司令员兼政委；9月成立中共内蒙古党委，乌兰夫任书记。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周金玉）
